※ 會員 鄭益松 ※
彩色繽紛的花花火車,停在台中火車站的第二月台。三年多前,每天早上去彰化上電腦課,等車時,都無法不對這短短的幾列車廂多望幾眼。有時候,思緒會被車廂外殼櫻花的桃紅、郵筒的深綠、柑橘的橙黃,飄到幾十公里的鐵軌另一端,做一番虛擬神遊。卻拋不開拋開電腦課程的珍貴,只好依依不捨地去上課。
生活總是充滿驚喜,“集集線鐵道文化一日遊”的舉辦,圓了我這個幾年來挑逗得我心癢難耐的久夢。台中市這 107 年的老火車站,古蹟式的樑柱雕刻,陳舊帶有汙垢的牆壁,夾雜著現代化的自動磁條驗票入口閘之類的各種設備,好像一個幾代同堂的組合。不敷使用的空間,經不起眾多椅輪雜沓輾滾,幾乎連倒退、轉向都是一種奢侈。站長親自出面導覽,加上大肚喃車站志願者的指引,很快地讓輪潮湧入月台。
像跨過彩虹橋似的,登上這麼絢爛包裝的車廂,一股如要去度蜜月的感覺,在腦海中浮出,揮之不去。列車幫我們規劃了兩節專用車廂,可惜少了臨門一腳,沒有掛上”輪椅專用車廂”之類的標誌牌,變成我們的油畫大師要在門口,請在途中各站誤闖上來的乘客,到別的車廂,有點尷尬。台鐵的管理意識,要是能再細緻一些,或許形象會像上一個層次。
就如我們去年的會員大會服務人員舉著“請安靜” 的標示牌走向較吵雜的小群時,曾讓我感動得幾乎掉下淚來。第一次看到這種舉動,是1988年在香港的五星級酒店的大廳,有找旅客的電話時,服務生就舉著寫著旅客名字的牌子,輕聲搖著以前台灣賣冰棒那種搖鈴,然後,到大廳內每個旅客面前默默出示徵詢。不必廣播,不必吼叫,尊重所有旅客的安寧。一次在越南參加婚禮,在簽到桌一側,擺有一個裝飾得花團錦簇的竹籃。問了之後,才知道簽到歸簽到,禮金或禮物,具名擺在竹籃內,收、送之間不必短兵相接,雙方互動也就變得比較優雅自然。
從小就住在鄉下小火車站邊,集集日本式的站房建築、月台、窄軌,都是童年的回憶。不習慣的是,站外兩側的商販店攤,雜亂紛擾的商業競爭侵略氣息,與預期中小鎮的寧靜悠閒,大相逕庭。連親切的招呼,都讓人感受得到別忘了要買一點的壓力。廣場旁,擠滿大陣仗的攝影隊,嚇了我一跳。倒是舞台上著黑色牛仔帽
的藝人舞動著薩克斯風吹奏,卻一直在閃避我的鏡頭,不肯配合拍照。後來才發覺,舞台前方有個四方瓦楞紙箱,做了個投入口,旁邊有著“請捐獻”的字樣。
直到午餐後的林蔭步道,才真正享受到“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快感。細心種植濃鬱的整齊綠樹排,隔開幹道馬路,體貼的沿著廢棄鐵軌,舖出一條適合人行的寬闊步道,平坦的路面,幾乎是專門為推輪椅與慢跑而設計的。
可能是山雨欲來,烏雲遮蓋天色略暗的午後,幾乎沒有別的行人,整條路都讓給我們了。兩公里左右的路程,雖然略有上坡,幾位強壯的,難得有一展身手的機會,自己奮力往前推。看到有電動車超車,索性三位一起,放手攀在電動車上,讓電能發揮拖拉的無限威力。
保育教育館雖然庭園整修得不是很理想,館內卻相當整潔,尤其是那隻棕色條紋松鼠吉祥物塑像,可愛得令人不忍移開目光。可惜旁邊貼的“禁
止當馬騎”警告標語,尾巴後貼著“請勿攀爬”的字樣,跟火車站前的火車頭,軍史館前的坦克車上一樣都有,好像就是集集鎮的代號。
專屬解說員又漂亮又親切,尤其是優雅的氣質,很久沒看到這麼帶有台灣人情味加上日本女人細膩舉止的年輕女性了。很努力地在介紹台灣才有的動、植物種習性,還唸些童謠詩來強調這些生物與以前農業時代,人的生活如何與這些生物緊密連結在一起。我們會員臥虎藏龍,有位大姊實際體驗過那種生活的,唸得比解說員更準確,更深深帶入對生活的情感。解說員的表達,反而顯得有些生硬了。我笑說大姊應該留在保育館當顧問才對。
下雨了,排定的參觀計畫泡湯。不甘被困在屋裡傻等,一直好奇這裡為何會有個軍事性的公園,忍不住想去看軍史公園的衝動,看雨小一點,貿然闖進雨裡,隻身徒步前往一探。舘外馬路對面的小桌上擺著幾串香蕉與芭蕉,插著價錢標,沒人看守。靠近桌緣的角落,一個開著口的鐵罐,罐身貼著白紙寫有“請自行取用、付款”,這種販賣方式,只有在這純樸了小鎮邊緣才看得到了。
雨越下越大,剛剛一對家屬撐傘經過我身邊時,看我淋雨,不知道我最討厭塑膠產品更不喜歡拋棄式雨具,硬塞了件黃色即用即拋式的雨衣給我。不忍拒絕他們誠摯的眼神,才勉強接受。這時,輕薄如羽翼的塑膠,卻發揮了救命功能。鞋子內早已泡滿雨水,好在走得夠多,張力沒有發作,如果沒這雨衣,可能已經全身濕透、雙腿筋硬、寸步難移吧。
第一次在大雨中拍照,坦克車、飛機、飛彈、瞭望台、水鴨子搶灘艇、迫擊砲、五零機槍、艦錨、船艦推進槳,沒想到小小的公園可以擺設這麼多軍品。相機早已佈滿水珠而有點滑手,鏡頭充滿霧氣,越拍越模糊,還是不肯歇手,直到相機開始短路,按下快門不肯動作為止。這才想起,糟糕,相機若壞掉,可是要賠上不少錢呢。
回程,集集火車站月台一端又長又寬的無障礙斜坡,似乎容得下一個輪椅部隊的移防,發揮了強大效用。我們的志願服務者,認真地協助大家滾上月台的表現,其他乘客都投以敬佩的眼光。回頭望望月台上集集站的英文名稱“ Jiji Station”外國人可能會讀成“雞雞站”,令人印象深刻。
